地处黔中腹地的家乡余庆盛产辣椒。那大大小小或青或红的辣椒在家乡人的眼里,饱含一种特殊的亲切感。一年四季,家乡人的生活离不开辣椒,辣椒是家乡人菜肴里的灵魂,它们欢快地在家乡人的味蕾上舞蹈,也渗透进家乡人红红火火的生活。
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一方人有一方食。勤劳智慧的家乡人吃辣椒,有层出不穷的吃法。其中糟辣椒是颇具特色的一种。
每年白露至秋分前后,是家乡人开始制作糟辣椒的最佳时节。清早,乡亲们背上背篓,拎上篮子,或拿上两个麻纱口袋,抡起一根扁担,就出门前往田地里采摘辣椒。满地成熟的辣椒,挂着蒙蒙的雾水,红彤彤地掩映在辣椒叶里,在朝阳下闪耀着光芒,十分喜人。乡亲们采摘着辣椒,脸上也抑制不住收获的喜悦。通常,乡亲们会选择长条个头,色泽红艳,肉质饱满,不太辣口的辣椒来制作糟辣椒。
辣椒采摘回来,家里的主妇们忙活起来。她们细心地把辣椒蒂去掉,挑出枯蔫了的辣椒。然后洗净辣椒装在筲箕里或铺在簸箕里,让辣椒沥干水分。同时,清理洗好一些姜块蒜瓣。等辣椒姜蒜都沥干水分后,就开始砍糟辣椒。尽管现在砍糟辣椒可用机器完成,但老一辈的主妇们,还是喜欢传统的方式砍糟辣椒。她们认为用手工砍的糟辣椒会更香,存放时间也更久。把辣椒姜蒜放在洗净的木盆或木桶里,就可着手砍糟辣椒了。砍糟辣椒的刀是特制的,刀刃呈扇形,刀柄略六七十公分长。手持这样的砍刀站着或坐着砍糟辣椒,人和辣椒的距离就不会太近,辣椒汁就极少会溅到眼睛里。主妇们边砍辣椒边闲聊,欢声笑语伴着错落有致的“咚、咚”的砍辣椒的声音,仿佛一支欢快的协奏曲,和着沁人的辣香味,飘漾在乡镇村落的上空,令人沉醉。
辣椒砍成差不多指甲大小的块状后,拌上盐和白酒就可装坛封存了。主妇们通常用陶瓷土坛子来装存糟辣椒。她们不会把坛子装得太满,如若装得太满,辣椒发酵后会溢出来,浪费了。淳朴的乡人们认为这正如做人一样,不能骄傲自满,否则要栽跟头吃亏。
辣椒装入罐里,盖上盖子,在盖子边沿掺上水,主妇们的工作就基本完成,辣椒变身为糟辣椒的过程就交给时间了。不过三天两头地,主妇们还要观察,往坛子边沿加水,不然时间久了,糟辣椒会“生花”起霉,就不好吃了。辣椒装坛十来天后,就可食用。揭开坛子盖,一股清香的特别的辣味扑鼻而来,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蒜香和姜香味,让人迫不及待地想尝一口。
乡村里,很多人家备一把长柄木勺,搁在坛子上,每次取糟辣椒,就用这把木制勺子舀取。木勺,土坛,古色古香,不言不语,和坛里红红的辣椒,静静地蹲坐在厨房的角落里,记取着流逝的光阴,沉淀着岁月的馨香。
在家乡,流传一句话“无糟辣,不黔菜”,足见糟辣椒在家乡人餐桌上的地位。糟辣椒之于我们,就正如豆瓣酱之于四川人。无论荤菜素菜,无论炒菜汤菜,只要加上一点糟辣椒,似乎就有了画龙点睛的作用,就会多了一点香,一点辣,一点酸,一点鲜,让人唇舌生津,胃口大增。糟辣鱼、糟辣白菜、糟辣折耳根、糟辣土豆丝、糟辣回锅肉……每一道菜,都是家乡人嘴里的美味佳肴,可媲美天南地北的山珍海味。
日常生活里,家乡人还爱做炒饭炒粉,当然,这炒饭炒粉也离不开糟辣椒。舀一勺糟辣椒,取一个鸡蛋。锅里放油烧热片刻,打入鸡蛋,待鸡蛋炒熟,放入糟辣椒炒制出香味,再放入米饭翻炒片刻,洒入葱花,炒饭便可盛出。只见粒粒米饭晶莹,黄红相间,色泽艳丽,可谓秀色可餐,让人忍不住大快朵颐。记忆中,对小时吃早餐的情景早已模糊,却唯独不忘母亲做的糟辣蛋炒饭。寒冷的冬日早晨,吃了蛋炒饭的我们走在上学的路上,心里却是暖烘烘的。胃里装着母亲做的蛋炒饭,就像装了一个小暖炉。
一日日,糟辣椒丰富着我们的味觉和生活。嗜辣的家乡人无论是外出务工还是求学,都会带上一小罐糟辣椒,以满足那思乡的味蕾。一罐糟辣椒,溢满家乡的味道,母亲的味道;一罐糟辣椒,牵扯着游子满腹的深深情思。
家乡的糟辣椒啊,一直飘香着,香在家家户户的灶台上,香在我们的记忆中,香在无尽的时光里……
文/赵青美
文字编辑/舒畅
视觉/实习生陈薇
编审/李缨